前方乃一石洞,墙壁赤红发黑,有几根稀疏的藤蔓垂挂而下,尖头曲卷,一看便知不是寻常植物。
他们大抵是来到了黄泉深处,换而言之,江栖鹤马上就能够见到江眠了。
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每靠近一步,江栖鹤的心跳就要快一分。他紧紧握住陆云深的手,极力调整呼吸。
“黄泉不可能没人守着吧?那几条鱼不算。”江栖鹤扯了一下唇角,抬眼打量四方,似是在问陆云深,又似是与藏在暗处的人说话。
很快,一声轻哼从藤蔓边上传来,气流波动间,一个手持巨杖、身披赤红斗篷的老媪现出身形。她头发灰白微乱,脸上有深深的皱纹,肤色惨淡,瘦骨如柴。
“进入黄泉是需要代价的。”老媪浑黄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江栖鹤与陆云深,嘴唇未曾张合,但确确实实发出了声音,苍老沉重,分外沙哑。
陆云深斜里跨出半步,把江栖鹤挡在身后,重剑横在半空,冷冷发问:“什么代价?”
老媪冷声道:“自然是以生命为代价。”
“那还真不巧,我们这边没人想付这个价钱。”
江栖鹤话音一落,剑光逼至老媪身前;后者枯败如柴的身体竟异常灵活,巨杖握在手中旋转,虚影连成一片挡回江栖鹤的剑风,再倏地错身换位,闪到江栖鹤身后三丈外。
那垂落的藤蔓猛地翘起,如同一根根触手,狠狠朝江栖鹤袭来!
藤蔓在增多,如同天雨坠落。
陆云深点足掠出,在半空中挥出明明剑光,再旋身一送,与袭向江栖鹤的藤蔓相撞。接着,他在滞空时倏然提力,脚步重重一踏,以排山倒海之势跃到江栖鹤身后,斜向下一斩,将满壁的藤蔓砍断。
江栖鹤把后背交给陆云深,长剑轻挽,耀白光华与老媪手杖挥出的光流相咬。他脸上挂着的那丝笑意逐渐消失,鸦黑的眼睫颤了颤,掀起的眼眸中倒转着星辰不及的辉泽。
他手握双剑,脚尖一点,翩然掠至老媪面前。
霜白衣袂扬起落下,轻似飘纱,与黄泉中满地赤红对比鲜然。他眸光偏冷,神色冷淡,犹如九重天宫中降临的神明,看着老媪,似乎在看一根草芥。
“太清魂……”老媪嘴唇嚅嗫,但声音依旧不是从口中发出。她浑黄的眼眸中泛起光亮,定定地看了江栖鹤一瞬后,忽然放松紧绷的身体,垂落手上巨杖。
“黄泉挡不住太清魂。”老媪又道。
老媪自毁般的退让惹得江栖鹤心念微动,他剑锋陡然一偏,剑刃落在老媪发顶,却没劈下。
“你在说什么?”江栖鹤在虚空中止住身形,眸光下敛,冷淡地看着老媪。
老媪眼珠动了动,“你是来找黄泉之眼的?”
“黄泉之眼?”江栖鹤皱眉。
“那是黄泉的核,如今已与混沌境的核融合在一块儿,要想彻底解决混沌境之难,必须将黄泉之眼毁掉。”老媪缓缓开口。
“我不是来毁这个的。”江栖鹤冷声道,“我找江眠。”
老媪眼神微闪,疑惑问:“江眠?”
江栖鹤讶然:“你是黄泉的守护人,却不知道江眠?”
老媪额上深纹皱到一起,她垂眸沉思,许久后,才再度出声,“是否是去月……”
可她的话没能说完,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道光刃,倏地袭向她眉心!
江栖鹤下意识偏过剑锋相挡,哪知这只是诱敌之招,真正的杀刃从老媪侧后方破风而来,旋转着没入她体内,搅碎心脏。
老媪仍旧保持着最后一刻的表情,眉梢紧拧、眸眼低垂,但下一瞬,她骤然垮下身躯,像坍塌的墙面般,化作尘埃碎屑坠地。
江栖鹤长剑一挑,剑光往偷袭的方向扫去,但除却炸裂了狰狞岩石,没扫到任何人。
“你有察觉到吗?”江栖鹤沉声问。
与陆云深纠缠着的藤蔓在老媪死的那刻失去生机,无力垂落,疯狂往下蹿的也纷纷缩回去,藏进岩石缝隙中。陆云深皱着眉头放出神识,扫了一圈后,道:“除了我们,没有任何人。”
江栖鹤又问:“太清魂是什么?”
陆云深不知,绿羽鸟也抱着脑袋说未曾听闻过。
“那个老媪的意思很明显,你就是太清魂,而黄泉拦不住你,所以她干脆不挣扎了。”陆云深垂剑走向江栖鹤,黑眸凝视着他的眼睛。
“她之所以死,是因为有人不想她告诉我江眠的情况。”江栖鹤提剑的手握紧,转身沿着洞壁往更深的地方走。
霜白衣袂划出弧度,长剑雪亮,江栖鹤步伐极快,面色极为凝重。
走了一段路,洞壁边深黑沟渠中忽然传来轻微响动,像是有人在波动水面,两下轻,一下重,循环往复约有三次。
分明是有人在向他们发出讯号。
绿羽鸟青蓝色的眼珠一凝,对江栖鹤道:“我去探探发生了何事,你们继续。”
阿绿有它的消息来源,江栖鹤向来不做过多了解,挥手让它自己去。
愈往里走,路面愈发陡峭,在折过一道转角、钻进某个狭窄石洞后,坡度几乎与平地垂直。
江栖鹤与陆云深一前一后,干脆收了力,任由自己下坠。
周遭漆黑如墨,元力凝出的光球只能照亮寸许距离,江栖鹤抬头看了那片昏暗轮廓一眼,食指中指并拢,往下送出一道剑光。
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