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一过,那说书的老爷子便准时来到了茶楼里。他将一切准备停当,惊堂木一拍,直入正题,眉飞色舞地嘚啵了起来。
顾枕澜一边磕瓜子一边听得津津有味的。就是磕得口干舌燥,也不太敢喝水——因为刚刚老爷子讲到“观善真人架着七彩祥云,追出十万八千里”时,顾枕澜忍不住喷了前头那位看官一后脑勺上好的君山银针。
这一段一波三折地讲了好几天,今日不到半个时辰便收了尾。末了,那说书的老者叹道:“可惜哪,英雄迟暮。咱们毓秀山庄的观善真人听说百年前受了一回重伤,从此一蹶不振,再没出过山;而叶老爷子更是早早殒命于j,i,an人之手。”
便有看客问道:“叶老爷子修为已臻化境,何人竟能伤他x_i,ng命?”
老者摇了摇手中的扇子,道:“他想必也是趁叶老爷子养伤或是闭关的紧要关头,才能得手;此人便是天机山顾枕澜。”
顾枕澜听得目瞪口呆,一颗硕大的葵花子卡在嗓子眼里,险些把他憋死。
昊天上帝啊,此事竟已流传成这副模样了么?要知道,当年叶鹤年亲自找上天机山讨说法,可也没敢指名道姓地说他祖父死在自己手里!
然而故事正是进行到紧要关头,根本没人注意一个被瓜子卡了的老男人。众位看官七嘴八舌地激愤着,倒还真有带脑子的,举手问道:“老先生,敢问这顾枕澜又是何许人也啊?”
说书先生捋着山羊胡笑了笑:“您不识得那人,也在情理之中;那姓顾的传闻早在百年前便在自家山门陨落了。那时,可都还没有你我呢。不过这顾枕澜的弟子嘛,众位肯定都有耳闻;便是咱们前些时候说过的,那填过海、伏过龙,任谁也要赞一句后生可畏的沈霁沈仙师啊。”
众人一脸恍然大悟,唯有顾枕澜悟不出,因为那颗天杀的瓜子卡得更深了。他一边痛苦地抚着胸口,一边苦中作乐地想道:还填海伏龙呢,这是j-i,ng卫还是哪吒?
不过看列位看官俱是一脸津津乐道,看来阿霁在凡间的声望也许不低呢。
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咱们今日要说的,便是沈仙师大义灭亲、仗义出手,替叶老先生报仇的事。”
顾枕澜:“……”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今日这书说得可是有失水准,顾枕澜索x_i,ng低下头,专心致志地跟那顽强的瓜子做斗争;若不是因为它,他真想立刻便走,省得听这后生在这信口雌黄。
然而那老先生说得兴高采烈,一个字不落地全都钻进了顾枕澜的耳朵里。
于是百年前那桩旧事,再一次仓促地展现在了顾枕澜的面前。
令他惊讶的是,那桩事的大致情形竟给这老先生说了个八、九不离十,只不过些许细节的驴唇不对马嘴,使得整件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在这玄幻的书中,穆、叶两家联手上天机山,还请了毓秀山庄的人作见证。
“只不过穆家却是个浑水摸鱼的。”老先生意味深长地说道。
便有人好奇地问:“您怎么知道?”
老爷子“嘿嘿”一笑:“因为五十年后,沈霁押穆家那位女家主上天机山,昭告天下了。当年我已有十二岁,还有幸见过一回呢。”
众人听说他是个目击者,更加热络地问东问西起来,顾枕澜却怔怔想道,穆家的女家主?难道穆震说谎,孙妙仙还活着?那她又是为什么一躲五十年呢?
不过这事还是要慢慢探听,这说书的老爷子显然是知道不得内情的。
好容易等人群安静了下来,说书人又慷慨激昂地将余下的事瞎说了一气。显然,改编版比起真实的事实要j-i,ng彩许多,只有顾枕澜一个听得索然无味的。
在他说到沈仙师是如何大义灭亲,将自己“恶贯满盈”的师父逼得跳崖时,看官们都叫好起来,连打赏也多了两倍有余。那老者满面红光地挨个谢过,却是压低了声音,道:“列位若是运气好,最近也许有缘得见沈仙师呢。”
诸位看官刚听了一耳朵沈仙师的事迹,这会儿听说竟可能见着本尊,如何不激动?顿时一个两个的连连围着老者追问。那老爷子吊够了人家胃口,神秘一笑:“好吧,那我便与诸位说个小道消息。”
“我听说沈仙师不日即将到毓秀山庄去讨个人,列位想一想,毓秀山庄离咱们这,可是不远哪。”
这话说得连顾枕澜都诧异了起来。他一时弄不清真假,可却隐隐有些担心。毓秀山庄有观善真人坐镇,阿霁若是贸然前去,会不会吃亏?”
诸位看官却不关心这些,只管好奇地问道:“讨人?讨什么人?”
说书的老者叹了口气:“便是百年前,与穆、叶两家同上天机山的那见证人。”
众人哗然,又有人不解道:“沈仙师不是大义灭亲,跟那顾什么一刀两断了吗?怎的事隔多年,还要牵扯到那见证人的身上?”
老人笑了笑:“非也,非也。沈仙师可一贯是恩怨分明的。他肯替叶老爷子主持公道,将亲师父打下悬崖;可也曾为了他的名声,苦苦寻了五十年,找到了隐居的孙夫人。想来这一回也是如此吧。”
众人恍然大悟,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就是说。你们说那什么见证人,又不是他的事儿,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众人连声附和,一个个兴奋地探讨起究竟在什么地方等着,才能有幸围观这一盛事。至于谁输谁赢、谁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