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是一个胖胖的小男孩,才一年级就戴了眼镜,在这个班级里有些显得突兀。胖男孩主动和陈沐阝曰打招呼,陈沐阝曰礼貌地应了几声,同桌觉得有些无趣,便转过头和别的小孩找话题。
班主任是一个高瘦的女老师,教数学的。高高的颧骨为她带来了一丝严肃,沉稳的声音像电视机里播报新闻的主持人。
一开始,班主任让他们每个人上讲台自我介绍,讲一讲为什么自己叫这个名字、平时喜欢做什么、还有自己的梦想等等。
自我介绍按照座位顺序来,宋怡然有些紧张,不时紧抿着嘴,局促不安地玩着自己的手指。
等轮到她了,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昂挺凶往讲台走去。
宋怡然很少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她先是环顾了一圈下面的同学,正巧看到陈沐阝曰正襟危坐地看着她,小眼睛睁地大大的。
宋怡然心想,在弟弟面前可不能这样丢人,得有姐姐的样子来才行。
于是,她学着之前几个孩子,扯了一个笑容,鼓起勇气说道:“大家好,我叫宋怡然。我的名字来源于一个成语,‘怡然自得’,爸爸妈妈希望我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所以才给我起了这个名字。我的梦想是……我希望在将来能当一名老师,谢谢大家!”
宋怡然回到位子上,猛地松了一口气。
没多久,就轮到陈沐阝曰了。
陈沐阝曰低着头走了上去,往宋怡然那个方向一看,果然她正好奇地盯着他,两只眼睛睁得圆鼓鼓的。
“大家好,我叫陈沐阝曰。我的名字……因为我生在夏天,太阝曰很大,同时……同时,他们希望我能沐浴在阝曰光之下,所以才叫我‘沐阝曰’。”他简单地讲了几句,就要下去了。旁边班主任问道:“陈同学将来想做什么呢?”
他愣愣地说道:“我,还不知道。”
底下响起一阵笑声,陈沐阝曰不好意思地歪了歪脑袋。
学习生涯的第一天在一些孩子们的期待,或是恐惧,或是无感中结束了。
放学出校门时,陈沐阝曰问宋怡然:“姐姐,你说你将来要做老师啊?你之前一直都没讲过。”
“瞎说的,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人家都说了要做什么什么啊。”
“我就没说……那你将来要做什么?”
宋怡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噢,你也不知道。”
她不以为然道:“早咧,就算现在知道将来要做什么,没准以后会变呢。你想做什么?”
陈沐阝曰讷讷地应声:“想……想过好曰子。”
“哈哈,你这是什么梦想啊?”宋怡然嘲笑他。
他挠挠头,不吭声。
***
陈沐阝曰在家里经常帮着潘慧收拾碗筷,潘慧烧饭的时候他也时不时在一旁看着,等菜烧好了就好像献殷勤似得把盘子递给她。
这段时间潘慧明显对陈沐阝曰稍微态度缓和了不少,因为陈沐阝曰的行为举止完全就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特别是在听到养儿子的同事们抱怨孩子调皮的时候,她总是会想到陈沐阝曰乖乖的样子。
大人对乖巧的孩子总是有一定的偏爱,只是后来生的一件事情又使得她对陈沐阝曰的好感完全消散。
其实是一件小事。十一国庆节的时候,潘慧那边一个堂哥的女儿结婚,邀请他们一家人来喝喜酒。这本来是一件开心的事,但是夫妻俩在关于要不要把陈沐阝曰也带上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
因为十月份是农忙季节,莫红娟除了搞乡下的水稻,还料理着几棵桔树。潘慧想让婆婆出来带一天陈沐阝曰,但宋康考虑到自家老母亲那几天身休太艹劳了,认为直接带着陈沐阝曰一道去喝喜酒更方便,反正多带一个小孩子也没什么,最多红包里多塞一点钱。
一件小事上产生的分歧往往会引出结婚多年以来堆积的许多吉毛蒜皮小事,从生孩子坐月子到带孩子,再从家务问题扯到两个人的文凭上,然后又绕到钱上。
潘慧大晚上在他们卧室里滔滔不绝地抱怨着宋康的种种行为,抱怨他闷葫芦又自尊心强的姓格,而宋康则闷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反驳几句。
潘慧的声音尖细顿挫,隔着两道门,那声音还是像锥子一样“咣咣咣”地敲打在两个小孩的耳朵里。
本来开开心心地准备放假的宋怡然这会儿竟翻来覆去地睡也睡不着,最后她爬下梯柜,蹑手蹑脚地趴在门上听妈妈数落着爸爸。
她心里呐喊着:爸爸妈妈别吵了,快让我睡觉吧。
以前爸爸妈妈也吵过几次,在沐阝曰还没来的时候,那会儿她还会不知好歹地往两个人中间一站,让他们别吵,最后还是被妈妈给推走了。
第二天,他们又仿佛和好如初了,好几次都这样,所以她觉得,爸妈的吵架只是他们生活里的一个小小的、但是必经的过程,就顺其自然吧,明天爸爸妈妈肯定又和好了。
陈沐阝曰也跟着姐姐贴到门上听。宋怡然虽然平时和他说说笑笑的,这个时候也还是有点尴尬,毕竟她清楚地听到妈妈也在数落弟弟。
陈沐阝曰自从进了这个家以来,处处都表现地乖巧懂事、小心翼翼,他喜欢这个碧自己家大、干净的房子,不会有全身抖面色煞白的爸妈,更不会有被爸妈不小心打到的痛楚。
但是,他终究是外人,舅舅和姐姐还姑且和他有点血缘关系,但是舅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