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人物的命运从此地开始悄然改变,站在此刻回眺往昔,很容易能辨识出我们的选择是如何一步一步将我们推到现在这个境地,而在那时,我们却认为一切只是无处可逃的命运作祟。
一想到这儿,我的眼皮再次沉重,酒意似乎又袭上了我的脑袋。我强撑着身体一路摇晃至舞厅会所的卧室,方沾上床便再次昏睡过去。
“阿平哥,你说大世界的哈哈镜是什么样子的?”“就电视里那样子的呗。”阿平胡诌了一句,只担心这傻冒不留神给车撞了。“我没看过。我娘说了,去了上海了就能赚大钱,讨个上海的媳妇。”朱进笑笑:“讨个香港的媳妇!”“哇塞!”丁予涵激动得小脸一红,感觉心跳加速很难呼吸,“我要赚多少钱才能讨香港媳妇哦。”“等你当上大明星吧。”三人各自幻想着上海的繁华,这座城的发展宛如自己身上镀金的衣裳,一切遥不可及的幻想似乎都能变换着来到自己跟前。青灰的居民楼楼对他来说很新鲜,往来匆忙的人群也十分漂亮,城里女人同乡下妇女不同,穿着颜色各异的外套,红黄蓝绿,如翩翩蝴蝶,头发一看也是烫过的,一个大波浪甩出三万个千娇百媚。丁予涵又蹦蹦跳跳起来:“哥,去饭店打工比去工地强多了!”阿平看到商店里摆放的物品,忍不住听了脚步,仔细在橱窗外端详。他们就这么走走停停,很快就消磨掉了时光。
十点整,三人准时来到饭馆门口。饭馆大门紧闭,朱进透过玻璃偷偷朝里张望,连连感慨这大饭店气派非凡,怎么就是没有人来开门呢。再看两眼里边的布局摆设,朱进突然发现玻璃反光照出了一个熟人面孔!他猛一回头,果然看到昨日讹他又揍他的瘪三!
“我c,ao你妈!”
那瘪三显然也吓了一大跳:“怎么是你?!”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择日不如撞日,朱进电光火石之间伸手就揍,阿平小丁还没愣过神呢,那个无赖“哎哟”一声就挨了记青皮蛋。两位兄弟见此连忙拉住朱进:“哥,怎么一言不合就揍人呢?”
“你问问他,是不是活该被揍!”
无赖捂着眼睛“唉哟哟”叫唤:“你小子不是人!有种我们今天晚上天桥下见!我不把你打得撅腚求饶水门汀我就不是……”
“毛大明!”这时饭店门开了,出来一个秃顶中年爷叔,“你干嘛呢?”
毛大明见了他顿时不敢作声了,诺诺喊了声“领班”后一溜烟进了餐馆。此人是介绍丁予涵阿平去饭馆试工的介绍人,他朝三人摆摆手:“进来吧。”三人不明就里稀里糊涂地跟他走了进去。
领班是个上海人,说普通话口音很重,朱进很难听懂,琢磨着依稀是问自己想做前面后面。“什么是前面什么是后面?”丁予涵脸又红了,恨自己文化水平不高。阿平推推眼镜,问:“是不是前面的是服务员,后面的是帮厨?”
“是额,阿拉前头后头都要人,你们今天两头跑跑,可以伐?”
“好啊,没问题。”朱进挺了挺腰杆,顺便使劲往厨房那块儿瞧,可不就一眼瞧到了毛大明那个小子。原来他在这饭店做帮厨,谁说大上海大?我看小着呢!
“老板了后头做大菜师傅,领拿去看看。”
“嗯?”朱进朝丁予涵跟阿平看看,他们显然也是全然没有听懂,只是木愣愣跟着领班走去了后厨。同老板打过招呼后,三人立刻被安排工作。一个切菜备菜洗锅刷碗,一个拖地扫厕所擦门窗,丁予涵人瘦小一些,被安排将餐具一一摆放上餐台,再将店里百来个玻璃杯全部擦拭干净。期间领班不停催促:“动作快点,阿拉十一点钟就要开门了。”这个领班倒像是店里老板,负责发号施令,真正的老板在厨房不响。他们被催得手忙脚乱,险险在开门前两分钟做完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忙完后,阿平跟丁予涵站在前台等客人。他小声朝丁予涵道:“我们就这么开始上班,也没谈工资啊……”丁予涵不敢当着领班的面说小话,只得朝他眨眨眼算是回应。后厨的朱进环顾四周,确认了今天除了这个毛大明之外没有其他人来上班了,便放开了胆子在老板看不见的地方使劲做小动作,要不就是趁他切菜的时候撞他一下,要不就是拿切完辣椒的手去揩他眼睛,老板听到动静抬头看去,只看到毛大明一张泪眼汪汪的苦脸。
“侬哪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