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慢慢地问了句:“他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他?”
“他是待我不薄,可他也从未待我好过。我在这宫里当了十来年的皇后,所有人都拿我当笑话看。我算什么?”皇后笑了两声,再问一次,“我算什么?”
人不人,鬼不鬼。
从前跟着老四时,没名没分,见不得光。后来跟了皇帝,有名有分,可是仍然什么都算不上。她是条孤魂野鬼,根本没人在意。
她看着眼前的昭阳,忽然问自己,若是有机会重来一次,她真的愿意做那个名满天下的太傅之女吗?不,她不愿意。
她宁愿做一个和眼前这个女子一样的人,不论出生多么悲惨,不论多像浮萍无依无靠,可至少被人放在了心里,烙进了生命里。皇帝愿意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韪,那样一个明君,那样一个一丝不苟的帝王,可以为了她金屋藏娇,与太后对峙。
可是自己呢?
皇后的耳边反反复复回荡着早晨在坤宁宫听见的那番话。
她很快就要失去皇后之位了,可其实她也不太在意这个位置。她在意的不过是等待十余年,熬过了漫长的时光,她把生命里最好的年华都浪费在了一盘棋上。
她不过是颗棋子,却到最后也没能被下棋的人放在心上。
她缓缓地垂下眼眸,忽然问昭阳:“你说,被人爱着到底是种什么滋味?”
可是不待昭阳回答,外头忽然有人通传:“皇上驾到——”
老四来了。
她和昭阳同时抬眼望去,苍白的日光里,只见那个面色如日光一般苍白的人穿着明黄色的龙袍,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第98章 立皇后
从外间的苍白阳光下踏进大殿之中,老四的目光定格在昭阳面上。
他是知道老二兵分两路赶往金陵的,一路是皇帝自己,一路是护送这个女人。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五千大军竟然有一大半都用来保护这女人,而老二自己却只带了两千精兵。
她到底有什么神通广大的地方?
是老二当真对她有情,用情至深到自己都不顾,还是这只是一个单纯的障眼法?让更多的兵力去保护她,所以宫内的人会以为老二取道周川,对周川设防,反而忽略了河西那头?
他走近了些,一步一步逼近昭阳。
昭阳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警惕地望着他。可只有一旁的皇后注意到一个细节,昭阳的左手无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她眉头微蹙,眼神阴郁了几分,定格在昭阳的腹部。
老四平静地看着昭阳,头也没回地问左后方的皇后:“她和老二是什么关系?”
皇后顿了顿,说:“算得上是……枕边人。”
老四笑了:“他那样一个正经人,也会要一个没名没分的宫女当枕边人?后宫那么多人,他一个一个都睡不完,还会找个枕边人当消遣?这可真是奇了。”
“有什么稀奇的?”昭阳轻声说,“你们顾家的人不就喜欢这么干吗?横竖女人都是用来糟践的,给不给名分都是你们说了算,我们算得了什么?”
她看了眼皇后,又把目光转向老四:“你们顾家的男人都是一丘之貉。”
老四眼神一眯,倒也没生气,只笑了两声:“你倒是胆大。”
他走近了些,忽然伸手在昭阳脸上摸了一把,吓得昭阳连连退后,抵住了桌角。
“你这姿色倒也不错,唇红齿白,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他嗤笑两声,“既然喜欢当枕边人,要不,你也来当我的枕边人?”
昭阳的脸色沉了下去。
“怎么样?横竖跟着老二也没名没分,倒不如跟了我,我给你名分。”他漫不经心地笑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姿态慵懒,“我这人不喜欢捡别人的破鞋,但老二既然愿意为了你一反常规,金屋藏娇,倒也看得出对你有几分上心。我喜欢看他被人抢走东西时的模样,不管是这江山,还是女人,我都想抢过来。”
皇后站在一旁一动不动,面色却忽然变得苍白,白到近乎透明。她死死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可他却一眼都没瞧她,只盯着同样面色惨白站在桌前的昭阳。
“他心里没我,你抢了也是白抢。”她兀自嘴硬,哪怕心里已然慌到不行。
怎么办?
这个人似乎已然病态,不论是身还是心,都病得不轻。
老二笑了,一眼看破她的心慌。这种滋味实在有趣得很,像是猫捉耗子,他悠闲自在地看着那耗子慌里慌张的模样,无需费力便能手到擒来。
皇后却忽然开口:“你要纳她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