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瑞祥气得脸色发青,但碍于众人在场,他只得强忍下怒气:“你莫要瞎说!紫玲,你这便去替杨大人领路。”
未等杨知博说话,就只听又有声音传来。
“杨大人。”
季应承被清风和竹韵正用竹椅抬着往这边过来。他拱手向杨知博道:“杨大人,应承不敢隐瞒。应承与陌素表妹病症似有相同,若是陌素表妹是疫症,应承恐怕也是。”
苏平安心中有些难受,却并没有开口。他清楚,自己开口也改变不了季应承的想法。
杨知博点点头,李大夫便上前替季应承把脉。
“这位少爷确实亦是疫症。”李大夫发现,季应承的脉象与苏陌素相同。但季应承却并没有苏陌素那般消瘦,想来他染病的时间并不算长。
“杨大人。”
见苏平安上前一步,苏府其他人的心都跟着跳了一跳。如果五老爷再说自己也是疫症,在场的人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染上病了。
苏平安拱手道:“杨大人,起初是苏某糊涂,不该隐瞒家中实况。但四丫头和承哥儿都无亲生父母在旁,苏某实在不忍心他们独自前往罗松村。苏某只求同往同住,恳求杨大人全了在下的护雏之心。”
“五叔您要三思啊!”苏平安此话一出,苏瑞祥便焦急起来。若是苏平安护雏心切,要同往罗松村,那自己岂不是也要陪苏闭月前往。
苏平安摆了摆手:“我意已决,你们无需再劝。苏府无论患疫症者还有几人,陪同之人,仅去我一人。你们在家要侍奉老祖宗,勿让她心忧。”
听了苏平安的话,苏瑞祥的心才落回肚中。他举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李大夫已从苏闭月处回来,他身后被抬着的,亦正是苏闭月。
杨知博见此情形,便知苏闭月确实是疫症。他示意衙役将苏闭月、苏陌素、季应承三人一同抬走,又叮嘱苏府众人道:“府上既已有过疫症,务必多加设防。除了保生丸外,李大夫此方亦有用。”
苏瑞武离杨知府最近,他接过药方,一边递予大哥苏瑞祥,一边念道:“弥叶?”
柴氏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抖。
罗松村外,已是聚满了人。有送病人进去的衙役,也有难舍难分的亲人。
见杨知府亲临,衙役们连忙上前禀告:“大人,有个女子执意要进入罗松村寻母。”
杨知博望向那被领上来女子:“你要进罗松村寻母?你可知如今村中均是患了疫症之人。”
“小女子不敢欺瞒大人。大人所言,小女子均知晓。”
听到那女子的声音,苏陌素忍不住睁开眼望过去。只见徐丹儿一身白衣站在众人之中,她乌发轻挽,云鬓中未有任何饰品,脸色素净,一副孤傲的神情。
“既然知道,那为何还要执意前往!”杨知博本就恼怒苏平安一直追赶在后面,如今面前又有一个这样不知事的,他只觉得心中怒火难压,“你们一个两个,都呆在村外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好似本官就是那拆散鸳鸯的棒槌,分离亲人骨肉的大刀!”
杨知博的声音愈发大起来:“你们以为本官就不心痛!你们以为本官就没有不想割舍的人!送进罗松村的,第一个就是本官的稚子!他才五岁!你以为本官不想进去陪伴着他!”
看到知府脸上的泪水,周围哭喊的百姓声音也小了不少,衙役们也停住了拉扯的动作。
☆、第五十一章 揭底
杨知博望向在场的每一个百姓:“我也想陪在我孩儿的身边,我甚至想用自己的命来换我孩儿的性命!可是老天爷会允许吗?他不会!”
“如今这时疫,已经吞噬我们近半个平城。每一家都有像我儿一样的孩子,每一家都有像我一样忍受锥心之痛的父母。”杨知博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就因为我知道老天爷不会允许我换命,所以我才要在村外替我孩儿争取活命的机会。”
“只有将时疫的源头杜绝,它猖獗的速度才会变慢。只有它喘了口气,我们才可以用这短暂的时间去寻找治疗疫症的方子,才有可能救回我们在乎的人。”
杨知博把李大夫拉到自己面前:“李大夫是从京城过来,特意为大家寻求时疫方子的。今天,李大夫跟着我在城中,一共走了十户人家,找出了近百个病人。”
“如果你们不隐瞒,这些时间,李大夫就可以用在寻求方子上。如果你们不割舍,今天的一百个病人就会变成两百个、上千个,到时候,纵使有了药方,平城的大夫们熬药的时间都会不够!”
杨知博的话就如同一只看上去最无害的手,以最温柔的方式,完全揭去了所有人遮在自己眼上、心上的纱帐。
不舍又如何?若是此时不生离,也许很快就会死别。
不忍又如何?此时的犹豫,并不能换得良药,抚平那些溃烂留下的疤痕。
拉着夫君的女子泪水依然在不停地涌出,却没有再继续哭喊,只是压抑地、哽咽着道别。
不舍母亲的孝子跪下身去,重重地磕了几下响头,抹去男儿不轻弹的泪水,转身离开。
苏陌素仰起头看苏平安,他瘦弱的身影藏在宽大的衣袍下,手指的骨节清晰可见。她努力抬起手,想去拉苏平安。
“杨大人。”只听有女子哽咽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