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浅浅笑了起来。
为母则刚,便是如此吧。
晋家大奶奶是通透人,看自家婆母露出如此神色,就晓得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了。
两人回到了平阳侯府,世子夫人片刻没有耽搁,去了侯夫人跟前。
侯夫人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她才抬起了眼睑。
世子夫人行了一礼,道:“婆母,环儿瘦得我都不敢认了,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我也不说那些虚的了,环儿说,她想归家来,我也万分想接她回来。
亲家太太疯魔了,我去看过她,是真的疯了,我看她那个样子,我都想哭,我也死了个儿子,我晓得那个滋味,真真是把五脏六腑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了一样。
小伯爷夫人的意思,等姑爷断七之后,就把亲家太太送去庄子上,毕竟要给各家姻亲们一个交代。
婆母,我琢磨着,亲家太太一走,我们环儿又是那么一个处境,在婆家的日子怕是难捱了。
我们接她回来吧,我没了儿子了,怎么舍得再她再吃苦?
万一,真让我又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我也不想活了!”
世子夫人越说越伤心,眼泪簌簌落下,她不是演戏,是真的心如刀割。
侯夫人咬着后槽牙,指着世子夫人道:“糊涂!你与我说什么?你心疼那个讨债的,我就不心疼了?
环儿是骄纵,是不好,我恨起来的时候,巴不得兴安伯府替我们教训教训她,可说句真心话,我就是个黑心黑肺的,盼着她倒霉出事的?
你呀你呀!
你不该来求我,我这是为难我!”
世子夫人扑在榻子上痛哭:“婆母,只要您点头,我去求兴安伯府,我跪下来求她们,只要能让环儿回来,我……”
“你错了,”平阳侯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你错了,拦在路上的,不单单只有兴安伯府……”
“慈宁宫?我去求皇太后!”世子夫人激动地道。
公候伯府之家,规矩森严,兴安伯府那里,未必就好说话,若能得皇太后几句话,哪怕不是支持,世子夫人都能够拿着鸡毛当令箭,把晋环接回来。
平阳侯夫人垂着嘴角,一字一句道:“是尚哥儿媳妇。你要接环儿回家,那尚哥儿媳妇呢?”
世子夫人身子一怔,如五雷轰顶一般,她突然就明白了其中关节。
同样是因外室死了丈夫,晋环连七七四十九天都没过,就要接回娘家来,而穆连慧却依旧服丧,甚至要在平阳伯府里生活一辈子。
这样的差异,在京中百姓眼里,委实天差地别。
别人会怎么说,慈宁宫又会怎么看?
穆连慧在平阳侯府一日,兴安伯府就能以此为借口,狠狠拒绝平阳侯府的要求。
“那、那把她……”世子夫人颤着声,话说了一半,自己又咽了下去。
晋尚无后,平阳侯府还要让穆连慧过继一个儿子给晋尚传继香火,又怎么能让她归家去?
他们的面前,是一条分岔路。
留下穆连慧,过继孩子,把晋环留在婆家;
接回晋环,送走穆连慧,再不管晋尚的香火;
世子夫人瘫坐在地上,茫然极了。
为何事情就成了这样的让人两难的局面,她到底要怎么办?
她抬起头来,茫然看着平阳侯夫人:“我、我……”
平阳侯夫人见她如此,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649章 坚定
世子夫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平阳侯夫人屋子里退出来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自个儿屋里的软榻上。
外头漆黑一片,夜已经降临了。
西洋钟咚咚敲着,算算时辰,正好是一更天。
她抬手按了按发胀的眉心,脑海里是平阳侯夫人说的话,侯夫人让她想想明白。
说得轻巧,她如何想明白?
作为一个母亲,手心手背都是肉,怎样才能想明白?
“来人,随我去尚哥儿媳妇那里。”世子夫人唤了一声。
丫鬟婆子们被她今日这魂不守舍的样子给惊着了,也不敢规劝她什么,闻言应了声。
一行人匆匆往穆连慧那里去。
走了半途,远远瞧见穆连慧院中的灯火,世子夫人脚下一顿。
穆连慧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她们婆媳之间,原本就有难以调解的矛盾。
若是她自个儿想明白了也就算了,她还犹犹豫豫的,被穆连慧抓到了软肋,以后不管怎么做,都更难说话了。
也别想再拿捏住穆连慧了。
这么一想,世子夫人顶在胸口的那股气霎时间散了,叹道:“算了,回去吧。”
底下人疑惑,嘴上也不敢问,应下了。
此番动静,穆连慧自然是不知情的,她刚刚用过了晚饭,坐在桌前,拿着剪子挑弄灯芯。
如此一坐就是一晚上,等困意袭来了,才简单梳洗了一番,吹灯落帐。
世子夫人纠结了一整夜,梦里翻来覆去,一会儿是巧言欢笑的晋环,一会儿是风姿卓越的晋尚,两个孩子,从小到大,围在她的身边,“母亲”、“母亲”唤个不停,最后,一个成了下午她看见的消瘦痛哭的晋环,一个成了一动不动失去生气的晋尚。
悲痛席卷而来。
世子夫人尖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四周的黑暗。
守夜的丫鬟听见声音,匆匆点了灯过来,担忧地看着她。
世子夫人喘着气,捏着满满都是冷汗的掌心,目光悲戚地看了一眼身旁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