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萝缓缓点头。
乔姨娘是穆元安的姨娘,她待吴老太君素来恭谨和睦,原也是住在柏节堂里的。
穆元安战死,乔姨娘白发人送黑发人,身子一下子就垮了,在柏节堂里养着病,谁知老侯爷也马革裹尸。
乔姨娘性情温婉,不愿日日当着老太君的面垂泪,便自请搬来了此处。
两年前的深秋,她没熬住,过了。
这些都是从前杜云萝听人说的,言语之中,唏嘘一片。
“留在里头的妈妈是……”杜云萝开口询问。
穆连潇道:“是以前伺候乔姨娘的,还有玉竹,她原也是乔姨娘屋里做事的。”
杜云萝一怔,她本还想着挑个时机问一问玉竹来历,哪知阴差阳错的,这会儿就知道了。
如此说来倒也合理,若玉竹没有贴身伺候过主子的经验,她是不可能一举成为韶熙园里的大丫鬟的。
离开小院,又往祠堂去。
杜云萝站在祠堂前,看着里头那层层牌位,心情复杂。
与她前世所见的自然是不同的。
她从前活了七十岁,眼看着这府中的人一个个成了祠堂里的名字,穆连潇的牌位亦在其中,她一眼就能寻到。
而现在,她寻不到,她也根本不想寻到。
今生,她不会让他早早被供在祠堂里,就像她不会让祠堂前立起一座贞节牌坊一样。
“云萝,”穆连潇偏过头看她,“转了一下午了,你能记住多少地方?”
杜云萝转着眸子笑了:“我要在这儿走上一辈子的,迟早会记住,你与我说说老侯爷,说说父亲吧。”
那句“一辈子”滑过舌尖,落入穆连潇的心底,他的心霎时柔软一片。
清辉的眼眸闪亮,他说起了往事。
杜云萝听得很仔细。
从前的她对这门婚事不满,也根本没有想过要去了解老侯爷,了解穆元策兄弟。
等到她明白一颗心都给了穆连潇的时候,她已经无法听穆连潇亲口讲述他记忆里的祖父、父亲、叔父们。
待到了她知道真相,想回过头去理一理陈年旧事时,杜云萝才发现,她似乎不能问谁了。
那些见过老侯爷、见过穆元策兄弟的仆妇们都叫练氏与蒋玉暖在几十年间放出府去,陆陆续续去世了。
而现在,她可以亲耳听穆连潇说。
两人一面说一面走,到了柏节堂时,吴老太君刚刚歇午觉起身。
芭蕉引了两人进去。
吴老太君盘腿坐在罗汉床上,笑道:“来得倒是巧。”
穆连潇在椅子上坐下,道:“我带云萝在府里转了转,跟她说些祖父的事体。”
“是吗?”吴老太君望向杜云萝,“怎么问起老侯爷来了?”
杜云萝抿唇笑道:“我听说,世子小时候是跟着老侯爷习武认字的。”
吴老太君一听就明白了,笑道:“你是想知道,是怎么样一个老头子教出了连潇?老侯爷啊,直爽、认真、果敢,为了疆土和百姓,他从不畏惧。”
杜云萝嗓子一涩,垂下眼帘,不敢让吴老太君看出她的情绪来。
那是吴老太君眼中的老侯爷,亦是她眼中的穆连潇。
血脉相承,穆连潇不愧是在老侯爷跟前长大的。
杜云萝亦听出了吴老太君言语里的自豪。
她羡慕极了。
她想,若五六十年后,她的孙儿、曾孙儿来问她穆连潇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她也可以这般回答。
她的亲孙儿,亲曾孙儿。
第282章 安生
练氏忙碌了一日,好不容易歇下来,她歪在榻子上,让丫鬟替她揉压太阳穴。
闭着眼睛,想起白日里认亲时的场面,练氏心里的火又一阵烧了起来。
“慧儿在做什么?”她问道。
身后的丫鬟珠姗答道:“乡君似是在歇午觉。”
练氏倒吸了一口气,她在这儿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穆连慧竟跟个没事人一样歇午觉?
她躺不住了,挥了挥手,让珠姗扶了她起来,披了斗篷就去寻穆连慧。
练氏住的风毓院地方宽敞,东跨院给了穆连慧,起居都有个照应。
穆连慧已经醒了,却没有起来,抱着锦被歪在罗汉床上,手中捧着一本书册,慢悠悠地翻看着。
练氏撩了帘子进去,一见这状况,强压住的火气又蹭蹭往上冒:“哪家姑娘跟你似的!还像个大家闺秀吗?”
穆连慧打了个哈欠,道:“那些大家闺秀的姑娘家,可没有封号,我学她们做什么?”
练氏瞪大了眼睛。
歪理!这真是歪理!
穆连慧却像不知道练氏生气一般,又补了一句:“您是没看到云华公主的起居。”
“可人家是公主!”练氏低声喝道,话音落下,见穆连慧要开口,练氏怕她又说出什么叫人生气的话来,便赶紧止住了,“慧儿,你之前与那杜云萝打过交道,你觉得她如何?”
穆连慧随手把书册一丢,道:“这事儿您问过我好几回了,我也答了好几回了。她能怎样?就是个叫家里养得娇滴滴的姑娘。”
“可她跟传言里的不一样,”练氏道,“她应该是个更娇气、更爱折腾的,可她跟连潇却……”
“却如胶似漆了?”穆连慧笑得讥讽,“阿潇模样好,性子好,又肯顺着她,两人看对眼了有什么奇怪的。”
“但如此下去……”
练氏说了一般,穆连慧打断了她:“如此下去能如何?她一心都扑在了阿潇身上,能看懂别的?您别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