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急快马上一声声呼喝,有时报捷,有时报丧,茶馆里学子几句闲谈,即便是当年宁骁侯带兵收复嘉峪关,打灭呼延残部,也最多不过换来几日茶馆说书,几个文人击节而歌。
原先军饷抚恤之事都要由天子过目,江开年幼,这一节也就顺理成章地省去,或者说是走个过场,六万大军自西北南下沿海不是小事,内阁众人只恨不得把自己一个人撕成两半用,他们还算好一些,至少十人分担,东厂却只有长青一个主事之人,几乎每日睁眼就是公务。
从初秋到入冬,沿海战事由一开始的不顺到所向披靡,朝中也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还没等松一口气,前线传来战报,说宁骁侯带兵打到倭寇老家东瀛去了。
一瞬间,满朝文武安静如鸡。
一场抗倭之战,花费人力物力无数,好不容易占了上风,沿海也没有太大损失,正是表彰的时候,谁曾想这位爷能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东瀛是海上国,也是大宁的附属国,东瀛倭皇年年上贡,岁岁来朝,至少是明面上,两国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倭寇在沿海是匪盗,在东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然而宁骁侯这么一打,人家还管什么倭寇不倭寇?
前线战事再次吃紧,虽然两国交战并非本意,可到了这关头也没法撤出来了,只能硬着头皮打,六万大军不够,还有沿海厢军,朝廷这些年在厢军上花费甚多,沿海数个州府加起来,点齐兵马也有十五万之多,这一场战事从入冬打到第二年开春,终是以倭皇呈上降书告终。
然而没有人为此高兴,尤其是户部的官员,攻城略地最费钱粮,东瀛还是个穷国,二十多万大军的军费加起来,数目简直是天文数字,几年前江南贪墨案攒下的国库底子几乎一次就砸进小半,加上那一阵天灾人祸,朝廷一夜回到赤贫前。
连着几个月,孙朝远的脸都是绿的,国库是国之根本,朝廷每年的税收银子都有去处,能攒下来的很少,尤其还要养着大批厢军,这也是当年应天帝一咬牙把江南官场连根拔起的原因,实在是朝廷缺银子。
没法开源,只能节流,长青已经开始接触军务,他估算过朝廷各地厢军人数,加起来足有五十万之多,基本都是应天帝在西北军和南疆互相掣肘期间悄悄壮大起来的,应天帝想平南疆,也想除姬家,然而等他积攒了足够的实力,人已经油尽灯枯。江承最开始也是有这个想法的,只是他贪图享乐,最后也没能成事。
江开登基,姬家已成外戚,不可能反,唯一的威胁只剩南疆,这个时候,养这么多的兵马反而是拖累,长青隐隐约约生起了一个念头。
出了东厂,外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冬日的夜幕又高又远,繁星点点透着寒冷的光亮,长青长出一口气,起身进了车驾。
车驾里点着炭盆,边上放着宝儿新制的暖手,月白的布料上点缀着点点青竹叶片,细密的针脚缝进了上好的棉花,在炭盆边上放了许久,里外生温,冰冷的手探进去,就是一阵暖进心底的热乎。
“爷,回去了?”富贵儿在外头低声问道。
长青拢着暖手,嘴角微微地泛上一丝笑意,他闭目轻声道:“嗯,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姬威:我们的口号是搞事!搞事!搞事!
国库【心疼地抱住了不再胖胖的自己】
第94章
过了冬,国孝也就过了,按理该是大肆封赏的时候,但新君年幼,做不得主,内阁也没有僭越的意思,事情不了了之,只按照惯例为先皇后拟定谥号。
先皇后出身尊贵,又是新君生母,谥号自然也挑拣着好的来,当初先皇后下葬之时,先帝坚称皇后未死,不许拟定谥号,后来先帝暴毙,朝中上下忙成一锅粥,连带着先帝谥号都是急匆匆拟定的,先皇后谥号之事也就一直被搁置,如今正好一次补上。
谥号拟定后交由太皇太后过目,倒是未曾出现大问题,太皇太后只是划去了一个恭字,改为了烈,称孝烈皇后。
女子谥号带烈是美称,然而先皇后之烈并非贞烈,而是性烈。说起来大宁律里,宫妃自戕而死是要诛连族人的,只是先帝并未在此事上计较而已,江开在朝堂上发了好几次脾气,想要把谥号改回来,却未果。
初春时节百废待兴,百官也实在没有精力在一个谥号上大费周章,尤其去岁宁骁侯一仗打空国库,正是拆了东墙补西墙的时候,长青的意思是撤军,五十万大军的开销每年就要占去小半朝廷税收,若能撤去三分之一,退去老弱,只余精兵,不仅朝廷兵力不会削弱,更能节流。
说起来长青每次提出什么建议,第一个赞成的总是孙朝远,孙朝远和朝中许多大臣不同,入了他耳的建议,但凡深思熟虑过后是能给朝廷带来好处的,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同意,这是个干劲比年轻人都要大的阁老。
然而这一回,撤军之事事关重大,饶是孙朝远知道撤军的好处,也不能立刻就给出答复,实在是南疆不知深浅,景王之心明眼人皆知,若在这个当口削弱朝廷实力,让南疆知晓,大举入侵,那就悔之晚矣了。
长青不是不懂这个道理,然而朝廷国库空虚,想要养活五十万大军谈何容易,更别提同南疆开战,长此以往,入不敷出,就算是和南疆真的对上,后勤粮草也跟不上,自古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招兵是很简单的事情,然而没有钱粮,有兵也无用。
不仅要撤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