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只是德甫你寻错人了!你该去寻陆老夫人,是她一意孤行要棒打鸳鸯,务观也相当身心不快!
“没法子?!”赵士程不容置信,气极而笑,他继而追上去,呵斥:“法子就在去他娘的你手中!蕙仙如此美好的女子,一旦失去,陆游你一定后悔!”
“她‘无子’!”
不胜烦扰的陆游被赵士程吼得心生戾气,他忽然猛地刹住了身子,回过身去冲着对方厉声驳斥。
这一驳,把赵士程与唐琬都驳傻了。
“你说!‘无子’属否七出之条?我陆游是否可以凭此休她?你说!你给我个说法!”他抽着惊呆的赵士程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质问,就如他娘亲质问他一样。
“下月十八,去他娘的下月十八!我就要娶那王氏!你让苍天,在下月十八之前,给我变出个孩儿来啊!去呀!”陆游使劲一推,恍神的赵士程蹒跚两步,便重重地跌倒下来。
陆游狠狠地“呸”了一声,边走边猛踢鞋尖前的石头。
唐琬呆呆地立在赵士程身侧,不知呆了多久,她垂头望向依旧失去反应、跌坐在泥地上的赵士程,他脸色苍白,双唇微张,蹙着剑眉,瞪着星目,就是不知道在瞪什么。
唐琬深呼口气,红着双眼,浅浅一笑,对他喃喃自语:“德甫,莫再替妾身求情了,妾身……妾身‘无子’。”
第7章第7回别院
下月十八,即十月十八,宜嫁娶。陆府老三陆游,幸运地再次当上了新郎官,而新娘子,这一回则是王家的王氏。
有如当年的唐琬,王氏身穿鲜红嫁衣,坐着大红花轿,名正言顺地嫁入陆门,成为陆游的第二任正妻。
同样的红灯笼,同样的宾客,同样的酒席,却是别样的婚宴,一切与她无关……不,有关的,与她在陆府别院孤伶郁结的日子,太有关了。
虽画了休书,陆老夫人亦叫嚷着快把唐琬遣回娘家,但陆游始终待她有情,放不下,便谋了个权宜之策。他将唐琬悄悄地安置于陆府郊外的别院,命别院丁仆好好侍候,而他一有空闲工夫,就会前来与她燕好。
“小琬,你忍一忍,待娘亲淡忘此事了,陆游就把你接回府上。”
“嗯!”
被休既然已成事实,如今若有法子让她与意中人相见相好,那身住何处又有何紧要?哪怕这有如金屋藏娇,从正妻降为小妾,论地位论面子均说不过去,但当年的唐琬心甘命抵地听从安排,一切随夫……前夫君的意思行事。
“委屈小琬了。”陆游拥着她,万般无奈。
“您在这里,住了多久?”在外绕着别院荡了一圈,小狐好奇地问。
“一共……二百一十九天。”
唐琬的魂魄在陆府别院门外踌躇,想进去,又不敢。她既恐怕看到里面那个日出带着希冀,日落带着失意,独自黯然伤神的自身,又矛盾地认为院内的自身太可怜孤独,恨不得冲进去,抱着她,替苍天好好地疼一番,哄一番。
犹豫之际,她索性盘坐于别院的门处,撑着侧额。半晌,小狐告诉她,赵士程来了。
唐琬愕然,抬起脑袋,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位身穿靛蓝锦衣的男子。他走三步,停两步,又走三步,看似比她还要犹豫地往这方来。
记忆之中,她躲在别院的二百一十九天里,德甫并无前来探访。那是,他要往何处周游,恰巧路过此地?
步伐再徘徊,赵士程终究仍朝着这个方向移来,越走越近,直至他与唐琬的魂魄擦身而过,杵到陆府别院的大门跟前。
呀,德甫并非路过。
他抬起如千斤重的拳头,照着厚实的木门,要敲不敲,拳头关节时而顶着门,时而收回来。纠结了半天,最终,他的拳头落在木门上,但却没有敲响,而他往前一倾身,伴随一声叹息,头壳顶气馁地枕落到拳头之上。
唐琬仰起脸,正正瞧见他整张垂下的脸容。双目紧闭,眉头紧蹙,紧抿的双唇,似有节奏般张开,叹气,又紧抿。额头的青瘀几近褪散,未见过的人看不出他撞过。
她低回头,目光落在垂于眼尖前的赵士程的另一只拳头上,它握得关节发白,青筋毕露,仿佛掌中执着惹人厌的玩意,要把它畅快地握碎捏烂一样。
唐琬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细看过赵士程的手。尽管,他时常轻轻地握着她的凉手,替她取暖;或者轻拍她的背,让她喘着的气顺一顺,少些咳嗽;还有捂抚她的雪额,探探新起的燥热退了没有。
他的一双手很漂亮,看上去整洁修长,如他本人,然而握起毛笔练字写诗,抑或执起黑子白子下棋对弈时,又相当坚韧有力,运筹帷幄。
瞧着瞧着,唐琬情不自禁地抬起手,顺着赵士程手背上泛起的青筋,轻轻地捋着,似要把它们一一抚平,即便,她压根碰不着他。
她没记错,赵士程没有探访过她。那段日子,只有娘亲唐夫人出现过。
“琬儿,你这何苦!”唐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锥心相,捶着胸口替女儿叫屈。
“娘亲,女儿不苦。”可她的脸,比青苦瓜还苦。
除了愁眉苦脸,她身子还虚弱了不少。许是在别院的日子茶饭不思徒相思,她实在难以宽心胖体。
“你索性回唐府!看娘亲如何养壮你!”唐夫人心痛地捏捏女儿的手臂,只剩骨,不见肉。
“莫冲动!他说,他说会接女儿回去的。”这话吐出口时,连当时的唐琬心中也没几份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