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庆忌还是夸大了季札的感召力和他对吴人的影响。耶稣拥有无数的信徒,最终还是被钉在了十字架上;拿破仑虽然逃出幽禁他的海岛后凭着强大的个人感召力迅速聚集起了一支军队,但他最终还是再次失败,重新被幽禁至死。即便是圣人、伟人,光凭精神感召力也是靠不住的,能团结到他身边的力量必然有限,而且松散。
如果不是庆忌已经拥有了今时今日的局面,靠着他自己的努力,实际上已经掌握了除姑苏城外的整个吴国疆域,季札就不会出山相助;如果不是庆忌兵临城下,已经打得城中军民心生绝望,那么即便季札出面,吴人也决不会在大王夫差面前有勇气公然违抗命令、放弃抵抗。实际上,是庆忌为季札扭转乾坤的表现创造了先决条件。
但是不管怎样,最终是季札催化了这种可能,并且凭着他的强大感召力,使得吴人鼓起勇气,背弃了夫差。
盘门城楼下,那两扇已近半年不曾开启的厚重大门,在数十名哗变的士兵、民壮共同努力下,轰隆隆地打开来,向城外严阵以待的庆忌军方阵,敞开了它的门户……
“大王,为什么不准我的人马进城?”
一员小将匆匆奔至庆忌车前,打开盆领,露出一张俏俊的脸蛋,白净娇嫩的脸颊微微泛着红晕,有些汗渍,沾住了几绺青丝。
这是任冰月,盘门哗变,迅速影响了姑苏城各道城门的守军,早已不堪夫差暴刑压迫的国人开始造反,庆忌的人马还没有进城,他们已掉转刀枪,杀向夫差的人马,夫差的亲军被迫护拥着他逃向宫城。孙武、英淘、梁虎子等人陆续率军进城,任冰月的人马却被留在了城外候命,此时她终于不耐,气冲冲地跑到庆忌车驾前质问起来。
“谁说不准你的人马进城?”庆忌笑笑,说道:“你随寡人一起进城!”
任冰月气虎虎地道:“你就是想看着我,不想我杀掉夫差,是不是?”
“任将军,我答应过季子……”
“那我任家的血海深仇怎么办?”任冰月眼圈一红,两颗晶莹的泪珠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任家抛家舍业投靠你,盼着你能为我们报仇雪恨,可你……可你……”
任冰月攥紧粉拳,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庆忌叹了口气,举步下了车,走到她的身边,任冰月的身高只到他的胸前,但她倔强地仰着头,不屈地看向庆忌。
庆忌摇摇头,耐心地说道:“在夫差手上毁家灭族的,不只是你一个任家。你的父亲宁可自尽,让你姐姐离开姑苏带领任家子弟投靠于我,目的也不是让你为他报仇,而是不想让任家为夫差殉葬,是为了任家的存续和任家子弟的生存。
冰月,你以为我不想杀掉夫差?抛开个人恩怨不谈,一个死夫差,绝对比一个活夫差更让我安心,更让我睡的安稳。可是,有时候,你想获得更大的利益,就必须要向人妥协,或者交付一定的条件。完整的接收姑苏城,对你、对我、对任家、对吴国,都是一件好事,所以,我不能不这么做。”
“你这是推诿,你现在是吴王,是名正言顺的吴国大王,再也没有人能跟你争,就连季子也不行,你想做什么,谁谁敢说你的不是,你怕什么?”
庆忌笑了,对她柔声道:“傻丫头,没有人可以为所欲为,哪怕他是一国之君!”
他伸手为任冰月拭去颊上的泪珠,那温柔的动作和语气,让凶巴巴的任冰月一时无法适应,竟尔呆在那里。
庆忌轻轻一拍她削瘦的肩膀,说道:“现在,随我入城吧,约束你的人马,不许胡乱杀人,不然……就算是你,我也会……咳!寡人也会军法从事的。”
他转身走去,再仇靠在车辕旁,屈膝站定,伸出铁铸一般的右臂,庆忌扶着他的右臂,在他膝上一踩,顺势登上王车,进入车厢坐定。
他扭头一看,见任冰月仍呆站在路旁,不禁向她启齿一笑,狡黠地道:“夫差么,寡人是答应放过他了,但是如果他自己不肯放过自己,那么就是神仙也没了办法。以夫差的性子,恐怕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十有八九要枉费了王叔祖一番心思。你还愣着做什么,去晚了,你可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抬腿一踢车板,喝道:“起驾!”
御者抖动马缰,车轮辘辘缓缓启动,大王仪仗亲兵护拥着王车向已清除了路障的盘门大道行去。
任冰月愣在那儿,把庆忌的话反复想了想,一双泪眸突地亮起来,连忙牵过自己的战马,翻身上马,拔剑向城门内一指,喝道:“随我进城!”
城门内的道路崎岖不平,地上有石弹砸出的一个个深坑,道路两旁是散落堆积的石块和破碎的泥丸,空地上,各种武器堆积如山,那是哗变的国人弃放在这儿的武器。再往城里走,已是抛石机无法攻击到的地方,大道平坦,房舍齐全,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破坏。
但是这几个月在夫差的高压统治下,每天都有被用来杀一儆百的人家破门灭族,城外的攻击和围城使得城中居民日常的劳作完全停止,匠人、商人,全部困守家中日夜恐惧着死亡的来临,使得每一个衣衫完整,看起来毫发无伤的居民眼神呆滞,面色苍白,他们胆怯地站在路边、门口,怯怯地看着庆忌的车驾缓缓驰过长街,虽然在庆忌严令之下,没有哪个士兵胆敢趁乱行些为非作歹之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