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奇的挑高眉头,不待我追问,他便自顾自的侃侃说道:“公主见笑,老朽纵横商海几十年也小小混得几分名气,攒下几分家资。公主应知去年我国洪涝成灾,老朽不忍乡民流离,就捐了些银子帮助乡里。正巧赶上朝廷为了嘉奖我们这些出资的商人颁布了一道圣谕,老朽蒙恩得了一个子爵的虚号。亦凭此有幸参加了我国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大婚庆典。”
“……”
我心头猛然一跳,眼皮又一跳,脊背上倏然爬满了预感不好的冰冷恶寒。
贾人笑睇了我一眼,擎杖望着西天的升起的皎月,继续追忆道:
“当日帝君的婚礼真是豪华盛大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老朽那时排站于天乾殿祭坛右侧,皇后的銮驾正是打老朽眼前走过登向祭坛接受册封的。虽说老朽已衰老年迈,但老朽的视力依旧如年轻时清晰,当皇后千岁从老朽面前路过时,老朽曾好奇的抬头偷看了一眼……”,
贾人顿了顿,意欲不明的向我颔首笑道:“恕老朽再次唐突。九公主殿下的容姿就和当日老朽所见到的皇后千岁是一模一样的啊。”
“!!!……”
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相扣,莫名的惊骇几乎就要控制不住的而露出慌乱的表情。我微微挺直了脊梁,扯动唇角笑了笑,一派的云淡风轻。
“哦?天下间竟有此等巧合?有趣……啊,我倒想起来了,我隐约记得数月前大皇子宿殿下曾与我提起他出使贵国时,有幸拜见过那时还未出嫁的贵国皇后,他说那位万金之躯的女子确实和我极为相似,就如同姐妹一般。但,也只是相似吧。天下之大偶有几个容貌相近的人也不足为奇。况且老先生当日也只是惊鸿一瞥,‘一模一样’应是有些武断夸大了呢。”
贾人一怔,忙点头赔笑道:“公主言之有理,老朽惭愧。天下间无奇不有,是老朽惊乍了。只是大婚那日发生的意外给老朽的震撼过于强烈,所以才……请公主原谅老朽的失言,毕竟人老了,耳聋眼花的,记忆力也大不如前,竟斗胆把公主与那位薄命的女子相提并论!失礼失礼。唉~想必公主殿下对那场举世震惊的事件也是早有耳闻的吧?”
这老狐狸,真是能言善道。他表面上是谦恭连连,实则句句都揣测我的心思,太极推来推去打的高明。而且什么意外事件?我是一点也不晓得。
心中虽然泛着不好的感觉,对他的身份和目的也开始怀疑起来,但却不能打草惊蛇的表露出怯意。
我假笑几声,心不在焉的敷衍道: “啊,那件事啊,本宫略有耳闻,那真是件不幸的事呢。”
“何止是不幸?”老头激动的瞪圆了眼,“那简直就是人间惨剧啊!老朽至今忆起还是心有余悸。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真是太可怜啦!眼睁睁的看着即将过门的妻子在自己的面前被活生生的烧死!天底下没有人能承受住这样残酷的打击,即便他们是坐拥天下的国君。唉~惨啊,真是惨!”
“……”
踉跄着退了一步,眼前一片的暗红,像是有一道滚雷在耳边炸响,炸丢了魂魄,仿佛天地都在旋转。我忙顺势侧身,微笑着撇过头去凝望那片月光粼粼的水泽,然而剪影般的花草和拥着一轮明月的湖水却再也无法在视野中聚焦成景。
身体里有个地方倏然的疼痛,即使指甲深深的嵌入血肉也无法缓解分毫。
宿哥哥,你究竟还是……
……
卟卟几声轻响,昏暗的花圃骤然明亮,把我惊醒。循声看去,原是府里的小厮将庭栏雨檐下的灯笼悉数掌上了烛火。
“公主似乎在伤感?”橙黄的灯光下,贾人精光浮动的双眸碍眼之极。
我警觉的收敛起心神。一种被毒蛇慢慢缠住的悚然感,自草丛中的小腿开始上爬,向四肢百骸蔓延去。那是感知危险的本能。
这老头,绝不仅仅是个商人那么简单!!
扬手将指间的一叶萱草抛向湖面,我不冷不热的哼笑道:“伤感?或许吧。悲悯是人的天性,何况是那样的人伦惨剧。”
刻意散发出的傲慢而冰冷的态度果然又让他喏喏的颔首连连道歉。
言多必失,不再啰嗦下去,对他冷淡的搪塞几句后便倨傲的结束了对话,兀自离开。
对贾人惺惺作态的躬身行礼视而不见,我昂首阔步的越过他们,在与那主仆三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晚风忽然卷来了一段浅浅的香气。不是银莲萱草的或者任何一种草木的味道,而是似曾相识的龙涎香,混合了男性体味的龙涎香!
我略微闪神的顿下了脚步,敛眉曲颈状似不经意的回眸一瞥,但见护在在贾人左右负手而立的两名随从中,左侧那个站在圆月下的,高高瘦瘦衣袂盈风的中年男子正冷冷的睨着我,一身肃杀,面无表情。
心头突突突的猛跳了几下,我面色丕变,优雅的转回身,怀着逃命般的情绪步态雍容的落荒而逃。
没有停歇的,我直奔府门,命家仆将我的马牵来,跃上马背,在几名王府护卫的随侍下,朝夏侯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踏在街石上的笃笃蹄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前面引路的两个轻骑上配挂的明黄马灯随着马儿颠簸的动作而摇曳不定。
我怔怔的凝望着那犹如在空中飘荡的几点昏黄,失了神。
……
眼前渐渐浮现出一大片金黄色的花海来。八角的亭子。狂傲的男子大剌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