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琉桑的眉毛有一瞬间拧了个劲儿,又吓了我一跳,按说我平时胆子挺大的,今天不知怎么了,这么一会儿功夫被卢琉桑吓着两次。
我这儿还没缓过劲儿,卢琉桑又笑了。
“光光,你说我有那么笨么?”声音软软的,尾音轻飘飘地往上挑了一下,配着他那眉眼,恍惚中我竟觉得他有点妩媚,像一只诡计多端的狐狸,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那只正被算计中的呆鸡。
“和气才能生财,财源才能滚滚,闹僵了对谁都不好,你说呢光光?”我觉得他在试图给我挖个坑心甘情愿跳下去,要不也不会用这种诱骗的口气。
“所以你想出了一个什么缺德的招儿?”热,汗珠都顺着脊梁骨往下淌了。这貂裘怎么这么发汗。
“非也,皆大欢喜怎么能算缺德?一来,你爹的心愿得偿,二来,我抱得美人归。”卢琉桑这才想起药来,在这儿我都闻到苦味儿了,他的表情竟像喝琼浆玉液般慢条斯理喝完了,然后顺手把药碗递给我,我顺手接了一伸胳膊放到一边的桌上。
“你瞧瞧你,这么懒还敢说耐劳,有你这样当丫环的早被主子辞一百回了。”卢琉桑还抓着“丫环”不放,“懒人有懒福,所以,你这样的女子当奶奶合适些,能把懒性子遮掩一下。”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想装傻也装不成了。我邹晴这辈子,辛酸哪,前半辈子被爹抛弃又死了娘,后半辈子要守着个太监终老。
可我又实在不甘心。
“好吧,明天我请大夫来,如果他说你以后真不能人道了我就嫁给你,反正是我一脚踹的。”其实,说到“人道”这两个字我还是觉得有点羞耻的。好人家的闺女这两个字听都不能听的,我就当着个男人的面说了出来。
“我何时说我不能人道了?”
“那你……”好吧,我承认我有点龌龊,我眼神不受控制地飘向了他的腰带——以下,以下一点点的地方。
“邹晴,你把眼睛给我挪开!”卢琉桑有点咬牙切齿。
我挪开眼睛去看刚才那只药碗,感觉后背都湿了,脑门好像也湿漉漉的。
我其实挺高兴的,一来,卢琉桑不用变阴阳人,二来,我可以继续做我书生娘子的美梦。
“我,唉,你……我说你,唉,我一定是冲撞了什么了。”卢琉桑说道,声音不大,不过我都听清了。
我还瞅着药碗,心说,你才知道你冲撞什么了?还好,不算晚。
“明天找个道士做场法事弄两道符箓贴上就好了。”我好心地提个建议,到时候他正常了,活蹦乱跳了我这颗心才能真放下,要不万一哪天他又回头讹我怎么办?
“邹晴!”
“谢就不用了,你要是嫌麻烦,明天我帮你去打听打听哪个道观的老道厉害……”
“你听好。”
“说吧。”
我竖起了耳朵打算把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听进去,等了会儿,他还没张嘴,估计是在打腹稿。
“我……”
门“叩叩”的响了,刚出去的丫环进来说二小姐来看卢公子。
我瞅瞅卢琉桑,似乎在他脸上看见一闪而逝的不耐烦,不过我想我一定是眼花了,听听他的声音多温和:“请二小姐进来。”
邹暖来的可真是时候,我就不用听卢琉桑的训斥了,当然,估计明天少不了邹暖跑我面前叉一回腰。
要过冬至节了
于是,在听见邹暖进了屋门的时候我识趣地站了起来,客套地跟卢琉桑说一句:“卢公子,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养病吧。”
“嗯,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劳你病着还来看我。”卢琉桑说道,估计是刚才吼我用过了力气,是以现在说话都有点有气无力。
和邹暖走了个正脸儿,她大圆眼睛斜了斜,小圆嘴巴鼓了鼓,显见是不高兴了。
我心情好,不与她计较(实在是知道明天她要特意与我计较,此时我就不费那精力与她比大小眼大小嘴了)。
回房,我脱下貂裘,后背果然都湿透了,应该是热的,肯定不是怕得流冷汗。
这晚上我可终于能睡个踏实觉了,睡得半梦半醒的时候我仿佛瞧见卢琉桑和邹暖成亲了,邹暖穿着喜服撩开喜帕直跟我做鬼脸儿,我记得我好像还跟她说:等入了洞房有你哭的……
后来我渴醒了,想起我做的这个梦觉得十分有趣。
第二天,邹暖如同我预料的一样,寒着脸跑来对我冷嘲热讽一通,我矜持地对她笑了几下就没再搭理她,我当时正想着去西市扯上几尺绢布给马怀素做一副鞋袜呢,当然,鞋大概是赶不及了,即便赶得及,我也没那个手艺,袜子大概还简单些,实在不行就照着我自己布袜的样子剪大一圈再缝起来就是。
结果,我想得过于简单了。拿着布我很是踌躇,大一圈,到底大多大一圈才合适呢?后来狠狠心,隔一指宽的距离便剪一双,最后剪完了,丫环看我,眼神里满是不解,后来说,大小姐,您是想做袜子?
这小丫头,这样子不是做袜子难道做裙子?
熬到后半夜终于歪歪扭扭地缝了一圈儿,那针脚我自己看了都觉得寒碜得慌,熬不住,睡了,明天还要去客舍瞧瞧,顺便把今日给冯小宝买的鞋袜也送去,既结拜了,我又长他三岁,他又处处像个亲人一样帮衬我,送这区区鞋袜我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要说冯小宝做事果然是非常利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