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豆豆在她肩头按了按,示意她不必再说。两人一言不发地跟着秦海鸥向舞台入口走去,脸色都很凝重。这一路上,于豆豆在心中一遍遍疯狂过滤着各种可能性,她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前两次排练都那么顺利,明明上半场演出那样成功,秦海鸥为什么还会在幕间休息时突然复发,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她心急如焚,却没有在人前流露过多的情绪,一边苦思对策,一边又无法确定怎样做才是最妥当的。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了谭硕——要是谭硕在就好了,要是谭硕在,他也许就有办法安抚秦海鸥,缓解他的紧张情绪。可是,唯独这一次,谭硕却不在这里。
秦海鸥很快来到了舞台的入口前。那扇门眼下仍紧闭着,门旁站着指挥于崧、于崧的助理、乐团的乐务,以及音乐厅的工作人员。秦海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的,双腿机械地迈着步子,他只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因为身后已经无路可退。他拼命地回想着昨天排练前的情景,不断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暂时的,今天的他已经与一年前不一样了,他是可以克服的,昨天的那场虚惊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个念头维系着他仅存的理智与镇定,让他得以来到这扇门前。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现在门里门外的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可他心里清楚,如果以这样的状态上台,他一定会把演出搞砸的。
众人见秦海鸥来了,纷纷将目光投向他。秦海鸥在门旁不远处站定,不敢看旁人的眼神,用来擦汗的手帕已经s-hi透了,但他仍不住用它擦拭手指,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集中j-i,ng神。
这时指挥于崧已经准备好了,而那扇门外,乐队也已经校音完毕,首席入座,全场安静下来。秦海鸥本来就来得有些晚,他一就位,音乐厅的工作人员只等指挥和钢琴家表态,就可以开门。然而秦海鸥站定后,却既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别的表示,就连于崧看向他的目光也没有回应。他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场的人员中除了于豆豆和陈甘柠,也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作为活跃在国际乐坛的著名指挥家,于崧曾在世界各地的音乐厅经历过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数十年来积攒了丰富的演出经验。他与秦海鸥并非首次合作,对秦海鸥的演出习惯也有所了解,此刻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垂目不语,额头上汗涔涔的,便立刻意识到情况有异。但他没有发问,也没有示意工作人员开门,在与秦海鸥身后的于豆豆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他也不再有别的动作,只是在原地静静地等着。
于豆豆不知道秦海鸥的状态能否在可容处理的时间内好转,但她知道自己绝不能让他勉强上台。她见于崧也有所察觉,并不催促,便明白这一刻算是暂且稳住了。可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发展,如果秦海鸥真的不能上台,她该如何应对——于豆豆的脑中千头万绪,在密切注意眼前情况的同时,已经开始飞快地梳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应急预案。
时间以秒为单位,缓慢地流逝着。通常从首席入座、全场安静到指挥和演奏家登台也不过十来秒钟的间隔,可是今天,于崧和秦海鸥竟都迟迟按兵不动。音乐厅的工作人员从十来秒钟直等到半分钟过去,越等越是诧异。他们训练有素,没有指挥和钢琴家的首肯,谁都不敢擅动。可这次未免等得太久了,从半分钟,到四十秒,时间不断向前推移。这扇门到底何时能开,到底开还是不开?工作人员终于按捺不住了,便有人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于指,您看……?”
于崧看了一眼秦海鸥,后者不知何时已经闭上眼,低着头,双臂自然垂于身体两侧,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于是说道:“不急,再等等。”
这五个字说得极其沉着,语气肯定,不容质疑和反驳。工作人员一听,便知道不能再问,只好继续耐心地等着。
于豆豆向于崧投去感激的目光,心中感慨大师不愧是大师,越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越能显现其超人的应变能力与气度风范,这次的指挥果然没有选错人。可是,即便如此,她的心情也没有轻松分毫。眼看二人推迟上台已快有一分钟,这样下去,观众席迟早会出现s_ao动。
陈甘柠显然也在担心同样的事。她怕惊动秦海鸥,连看时间都是背过身子偷偷地看,直到实在忍不住了,才趁秦海鸥闭着眼,凑到于豆豆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要不,我去把谭哥找来……”
于豆豆立刻轻轻摇头。她刚才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么做的可能性,但要在这种情况下把谭硕找来,将是一个很大的动作。且不说现在外面场灯已灭,观众席上一片昏暗,找人是否方便,就算能顺利让谭硕发觉有人找他,他坐在贵宾席的中央,一旦起身离席,势必会引起包括王一夫在内的其他嘉宾甚至是更多观众的注意。经过上半场的演出和幕间休息,谭硕已然成为观众席上最引人注目的人物,众人皆知他就是作曲家,而在指挥和钢琴家迟迟没有出现的时刻,作曲家突然离席,这无异于告诉所有人,后台出事了。
于豆豆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