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吧,我听着。”霍忍冬坐下来,神情安泰,她身为医者见惯生死,早已从容不迫。
“谢谢……”曹墨眼中有惨淡的笑意,“我自小不得父母喜爱……受尽苛责,万般无奈……这些年来,我栖身工部,瞒着我爹替我娘
找到了一座铁矿,又贪墨了无数银两,你说我是不是很对不起我爹?然后我又骗着我娘给我爹……解了毒,让他再也不会为我娘
做事,你说我是不是又很对不起我娘?咳咳……我倾尽全力刺杀齐慕霖,是成是败皆由天定,只要中州朝廷一乱……北莽……就
有机可乘……我查清了……齐晗的身世……刑部立功……升迁……有望……**墨……于国不忠,于家不孝,于民不仁,于友不义
……”
曹墨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霍忍冬在一边冷冷地看着。
“呵呵呵……咳咳……其实……我不过想要一双……父母……却为何……至死……不得……”
霍忍冬平静地看着男子吐出心头之血,咽下最后一口气,女子伸手阖上他的双眼,喃喃道:“求不得,怨憎会,你到底机关算尽
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曹墨,外间风雪……你一路走好……”
腊八夜,大雪,飘洒如愁。
丞相府,凝水阁。
连同皇帝在内的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着内室里的结果,夜已深沉,却无人感到困倦;里面的人太重要,于国于家都太重要。
是的,于家,君宇同君寒站在一起,眼角余光里看到平日总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今日面对这种场面,也终究露出了仓皇之色。他
突然想起他家小弟乍一听到父亲命危的消息时的第一反应,不知为何,他竟然相信若是父亲……宁儿真的会……疯了吧……
齐昀也在担心君子渊的安危,他和这位令人尊敬和亲近的长者常常见面,有时是在他和父皇议事的时候,丞相会适时地考考他,
答得好的时候这个和蔼睿智的国之丞相会用一种令人欣喜的欣慰目光看看他。齐昀知道,丞相是皇祖父的兄弟,把自己也当成后
辈子侄。
刚才进来的那个,是丞相的三子——那个一把火烧了落霞山的君默宁?齐昀的思绪渐渐转到了他的身上。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眼
熟?明明他们并没有见过。
连霍老爷子都束手无策的病,君三少竟然能够医好,那他的医术要有多高!君哥哥也会医术,不知道他们俩谁比较厉害,咦?他
们……竟然同姓?
想到君亦晗,齐晗默默垂首,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君哥哥了,齐暄那边也没有消息。这次遇刺,莫垚的手臂都被砍断了!原来阿
火不叫阿火,叫莫焱,他们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吗?齐暄现在在哪里?莫垚他们又在哪里?
齐昀的思绪纷乱无章,下午的时候他也受到了惊吓,从来没有一刻,死亡离他那么近!他那么无力地躲在阿火身后,看着那些黑
衣人在他身上制造一条又一条的伤痕,血!那么多血!
父皇也被吓到了!
齐晗转头看到自己的父亲,他从来不是强大威严的君主,但也从来没有如此刻般脆弱无助!
不行,他一定要变强!保护父皇也保护自己!将来他若为君,一定是像皇祖父一样令所有人心生敬畏的君主!不但将国家治理强
大,自己也要强大!
正当十五岁的少年皇子在心里许下宏愿的时候,内室的门突然被打开,那个从进门起就无视所有人的年轻男子掀开珠帘缓步而出
。
齐晗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看着父皇和自己的,是被牵累之后的厌恶,是连表面的恭敬都不愿装饰的不屑,是积年累月绵延几代的
……防备!
“小宁儿!”最先站起来的是年事已高的霍本草,君子渊是他一手带进齐府的子侄,君默宁更是他豁出身家性命保下的孙儿,他们
居然一别八载!
“霍爷爷!”君默宁屈膝,眼前的老者,是他君氏一门的恩人!
“小宁儿!起来!你爹怎么样?”霍本草着急地问道。
君默宁脸有忧色,但分明不是仓皇绝望,这便是所有人的希望!
“多亏霍爷爷替爹控制了毒性,如今箭头已经取出,爹性命无碍!”君默宁的话令所有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是这一次爹损伤心
脉,终究元气大伤,恐怕要费些时日好生调养,否则……怕仍是有亏阳寿……”
霍本草愣了一愣,随即豪迈道:“小宁儿不怕,有爷爷在!动刀子老头子不如你,开方调药还是没问题的,交给我了啊,放心!”
君默宁满眼感激,泪莹于睫。
“小宁儿,什么时候能看看七哥?”霍竹轩上前问道。
君默宁答道:“霍叔叔,家母正在照看爹爹,待他平安度过十二个时辰,您和霍爷爷再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