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话已出口,纵是他想改口,也不便改口了,便只好沉声继续道:“扶稳我,我把琴拿起来。”
“是,白拂公子。”春荞连忙应声,却是连声音都是绷得有些僵硬的。
而后是白拂右手抱着瑶琴,左手搭在春荞的肩上,由她搀着他除了屋,往月门方向走去。
他走得很急,是以春荞也跟着他的脚步走得很急。
他明明很快就不需要春荞的搀扶,可他却觉那股淡淡的清香很好闻,好闻到他一时间竟不舍得收回手了,就这么任他继续搀着他。
难道是他今夜的鼻子不好使?平日里他是从未闻到过这般好闻的清香,不对,是她平日里从未靠他这般近过。
不,现下不是他能想这种事情的时候。
忽然间,白拂推开了春荞,一言不发地只抱着他的瑶琴大步独自往月门方向去。
春荞被白拂这么突然一推,推得她有些怔愣地定在了原地,就这么定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白拂脚步还有些踉跄地独自继续往前走着。
看着看着,就在白拂的身影即刻就要在她的视线里消失时,她往前跨出了两步,扬声道:“白拂公子当心些!”
不知为何,春荞的心有些说不出的紧张,就像是白拂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似的,让她的心没来由的紧张。
白拂没有应声,亦没有转过头来看春荞一眼,便是连脚步稍稍顿上一顿,都没有,他就这么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春荞的视线,溺进了夜色之中。
菡萏别院的月门外,司季夏已在等待。
这是他们昨夜约定好的时辰。
今夜的这个时辰,他们要进宫,司季夏要见到九皇子。
即便是在宫中,他也要去。
菡萏别院的月门外,早已有影卫打着风灯与司季夏一齐在那儿等候着,待到白拂在夜色中走来,影卫向其微微躬身,司季夏则是不言一语,唯听得白拂先道:“让公子久等了,惭愧。”
“不久。”司季夏淡淡答道,迈开了脚步,走在白拂的身侧,跟随他的脚步走在安静的府邸里。
影卫在他们之前打着风灯,为他们照明。
今夜的相府,竟是处处都未有点上风灯,像是有意为之,又像是所有人都忘记了。
天上明月犹亮,再借着前边影卫手中风灯的火光,司季夏瞟见了白拂的右手,那五指指尖都缠绕着白色绷带的抱着瑶琴的右手,却也只是瞟了一眼而已,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像他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
白拂注意到了司季夏肩上挎着的琴状的黑色长形大包袱,也注意到了司季夏的目光有一瞬间移到他的右手上来,目光不见有变,只不疾不徐道:“今夜进宫,白某怕是帮不了公子多少忙了。”
他杀人靠的是臂弯里的这把瑶琴,而若没有十指,就算他有十把瑶琴,只怕他一个人都杀不了。
今夜进宫,进去必然容易,然出来,却不见得简单,抑或可以说,他们再要出来,只怕难。
可就算再难,就算会搭上他这条命,他也要去。
而走在他身边的这个人,心中想的只怕也与他一样,只不过,这个人绝不会死而已。
“无妨。”司季夏像是听一件很是寻常的事情一般,面色不改,连声音都还是淡淡的,似乎不管有没有白拂在,他都不介意似的,“阁下只需给在下领路,剩下的事情,在下一人,足矣。”
“听公子口吻,似乎那些侍卫不过玩具一般。”白拂微微一笑。
“非也。”司季夏面色颇为严肃,“并非在下目中无人,不过是在下必须全身而退,再安然无恙地回到这相府而已,不过——”
“阁下似乎不介意你我的此次行动会影响到丞相大人。”
司季夏的口吻是肯定的,并非疑问。
就像……他知道白拂心中真正所想似的。
“这个无需公子挂心。”白拂又是微微一笑,“白某与公子间的交易,只是公子救大人一命,白某则是让公子见到九皇子,仅此而已,其余的事情,不劳公子挂心也不敢劳公子挂心。”
司季夏不再说话,只是目视前方,专心走他的路。
“不知公子肩上挎着的物事,所为何物?”白拂问。
“云琦。”司季夏不假思索地回答,“以备不时之需。”
因为他们谁也无法预料得到他们进宫之后会有何事发生,就算白拂已经事先安排好,可谁又能保得准不会生变。
多一样准备,总比没有的好。
白拂微微错愕,而后很是平静道:“公子心密。”
司季夏又是沉默,不言语,只要处于冬暖故不在的情况下,他好像都能变成一个沉默寡言且冰冷的人。
白拂不介意司季夏的态度,只是抬头看了看挂在墨色苍穹中很是明亮的银月,沉声道:“宫中的路向来不好走,公子千万要当心。”
“阁下亦是如此。”
“这样难走的路,应该要换一换才是了。”白拂的声音更沉了。
司季夏微微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白拂。
这回轮到白拂沉默了。
片刻后,司季夏转回头,依旧沉默着,一言不发。
竹林别院。
李悔独自推着轮椅在竹林间慢慢移动着,他的动作真的很慢很慢,因为他还要一边照看着放在他双腿上的那只陈旧却干净的小小长形木盒,怕把它摔了。
小东跟在他身后,多少次想伸手推轮椅都没有这么做,他的手多少次抬起又多少次放下,他还是选择安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