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云想来想去,此时说什么问什么都属于不恰当,他也就跟着沉默了。
好几口烟抽进去,尹鹤脱下了帽子,露出了脑袋上的一块白纱布,枯云睁大了眼睛,听尹鹤道:“昨晚兄弟姐妹齐聚一堂和大哥理论,大哥厉害,找了群广东人来家里,谁要是有什么反对意见,棍子手枪就都上来了。”
枯云顺口问:“那你们现在怎么办?大家赶紧找落脚的地方?”
尹鹤牵起嘴角,他的咖啡端上了桌,他不加糖也不加奶精,喝下一大口,苦得自己直皱眉头,说:“搬家啊,难道还等他把我们赶出去?到时候得闹得多难看。”
到了这种时候尹鹤还在担心怕事情闹得太难看,也难怪他斗不过敢于撕破了脸,父亲的丧事还在办着就把家里拆得七七八八的尹醉桥了。枯云苦笑,道:“可是你们家的情况……过不了多久大家就都会知道了吧。”
尹鹤也苦笑,说:“别人怎么传,我不管,只是我们家是和平地、自然地分了家。大家在没有了父亲的大屋里住不惯,不想在伤心之地久留,纷纷搬离了,我因为太伤心,将工厂的事务全都交托给了大哥处理。”
枯云脱口而出:“亏你想得出这么安慰自己的理由来。”
尹鹤又是一口黑咖啡,他问枯云:“你相信我大哥说的话吗?”
“什么话?”
“他说我妈下毒害他的话。”
这事情和枯云八竿子打不着,他不愿细究,于是他便只是低头挖蛋糕吃。尹鹤也不响了,过了许久,他杯里添上了新的咖啡,他才说:“我妈是被我爸抢到军营里去的,她从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心气很高,父亲娶老婆好像是在给自己的军装上挂功勋章,看到美的好的,他就都要收进囊中,但他的母亲的。
“大哥的母亲是我妈害死的。”
枯云很为难,尹家的私事他听得已经够多了,现在尹鹤又往上添了一件,他握着这么多他们的丑闻把柄可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要让他来当个巡捕,排查线索揪出谁在撒谎谁在说真话以告世人?
尹鹤又说:“我们家的事你知道了这么多了,多告诉你些也无妨。”
“我和你们非亲非故的,你还是找个别人说说吧。”枯云憋不住了,劝道。
尹鹤笑了,说:“我知道你的四马路,你知道我的家丑,咱们这才算扯平嘛。”
枯云拜了拜他,无可何如,只好继续听尹鹤吐苦水。
“这事情是我自己发现的,我去问了我妈,她也承认了,大哥后来受伤,残了,她更是很后悔,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所以后来才会那么尽心尽力地想要照顾好他,我也很愧疚……无论你相不相信,我们家真的没有人想要害他,我小时候更是很崇拜他的,他意气风发的时候……唉,我只希望他的苦痛折磨能少点,”尹鹤喟叹,“我不怪大哥怀疑我们,我很理解他,工厂既然他要那就给他吧,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证明给我们看,他不比任何一个正常的人差,他还是最让爸得意的儿子,他什么都能干好咯。就当是我和我妈的赔罪,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其实我心里很轻松,这么多年,这罪总算是赎了。”
枯云问他:“那你来这里是来找新的活计的?”
“找什么活计啊,我找房子呢。”尹鹤说。
“你不打算去南京吗?”
尹鹤大笑:“枯少爷不也是从南京来了上海就不想走了吗?”
经他这么一说,枯云摸出了自己的公寓钥匙,道:“霞飞路的诺曼底公寓有套房子,我多交了两个月租金,但是我已经不在这里住了,你要是找不到住处的话就去这里看看吧,日用品应该是不缺少的。”
尹鹤眼睛大了一圈,枯云拿餐巾擦嘴擦手:“你之前帮过我一次,我也报个恩吧。”
尹鹤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抓住枯云的手上下摇晃,枯云道:“以后你可别再问我相不相信谁的话了,你们的事,我真的管不着。”
第7章
从咖啡馆出来,枯云带尹鹤去了诺曼底公寓,上楼时遇到了同样回来的玛莉亚和杨妙伦。玛莉亚眼尖,即便尹鹤用帽子捂着脑袋,她也瞧见了他头上的纱布,她与尹鹤私交甚笃,免不了一阵心疼,堵在过道上就热络上了。枯云拱着他们进了杨妙伦家,他对尹鹤道:“就是隔壁那间。”
尹鹤忙跟着解释说自己在尹公馆整天睹物思人,难以振作,所以决定从家里搬出来,暂时在别处缓一缓,工厂的事也全都委托给了自己大哥。
“大公子身体欠佳,不会太过操劳了吗?”玛莉亚忧虑道。
尹鹤说:“大哥长久以来都在泡药浴治疗,现如今啊,这药浴总算是泡出点成效来了,他身体已经比以前好多了。”
枯云听出了他话里自我讥讽的意思,想到尹家种种,不免摇了摇头。尹鹤接着又说他脑袋上的伤正是因着太过伤感,走路没看路,撞在门上撞出来的。
杨妙伦给他倒了杯热茶,殷勤道:“是该换个地方换个心情,你肯定是没住过公寓楼吧?要是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问我的呀。”
尹鹤客套说:“那往后还得麻烦密斯杨多照应了。”
玛莉亚问起尹鹤母亲的去向,尹鹤道:“我妈也想换个住处,后天跟二哥回南京。”
他还追加了句:“二太太一心向佛,会搬去闸北的明月庵清修,四太太和五太太也有搬家的打算,毕竟从前大家都是靠爸维系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