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内的构造简洁别致,与白玉那云淡风轻的风格甚是相似,欧阳毓灵四处观望着,贪婪地呼吸着这个院子内属于白玉的气息,她鼓起勇气,朝着敞开的正堂走近。
“姑娘,你是谁啊?”正在欧阳毓灵即将迈上正堂前的台阶时,一声呼唤在她身后响起,来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此刻他正狐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我来找人。”欧阳毓灵转身答道。
“你找谁?”张叔警惕地问道,平日里,他接待过不少来这里找自己儿子或是找李先生的小孩家长,见过为孩子的功课紧张的,因孩子的顽劣难过的,也见过经李先生答疑解惑后豁然开朗而高兴大笑的,却唯独没见过像眼前人这般……怪异的,张叔搜索枯肠好久,终于想出了“怪异”这个此来形容眼前的女子。虽然她面无表情,却又让人觉得她平静的脸上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虽然她没有开口说话,可她那悲戚却又欣喜的眼神里却分明有很多很多话要说。“你找谁?”张叔又一次问道,只见那人怔怔地从嘴里吐出二字,“白玉。”
“白玉?姑娘,你找错地方了,我们这没这个人。”张叔答道。
“不,我知道她在这里。”欧阳毓灵笃定地答道。
张叔见眼前这女子把他的话当做耳边风,还径自往正堂走,有些恼了,他快步上前,拦住了在他看来行为怪异、图谋不轨的欧阳毓灵,提高音量说道:“姑娘,你怎么就听不懂呢?我们这没这个人。”
“张叔,怎么了?”在书房内看书的皇甫瑾瑜听得张叔颇为恼怒的声音,忙从书房里跑出来,与院中之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怔住了,她怎么会找到这里?
同样的,欧阳毓灵也怔住了,眼前之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白玉。此时的白玉褪去男儿装扮,一袭白色长裙曳地,外罩青纱,腰束云带,乌黑秀发用一根木质簪子简单別于脑后,留几缕丝丝飘于颊旁,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美,她嚅喏着,从**哑的喉咙底发出一声阔别十年之久的呼唤——“白玉。”刹那间她泪如雨下。
皇甫瑾瑜立在原地,无言以应。
“姑娘,她是李先生,唤做李思隐,不是你要找的白玉。”
“是的,就是她,我不会认错的。”欧阳毓灵回答着张叔,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皇甫瑾瑜,朝着她一步一步走近,“白玉,真的是你,我应该早点来找你的。”
“姑娘,你……”
“张叔。”张叔原欲上前叫住欧阳毓灵,却被皇甫瑾瑜唤住了,“张叔,这里交我处理就行了,你忙你的去吧。”皇甫瑾瑜说着,随即伸出手,将欧阳毓灵伸至她脸侧的手握住,“跟我来。”
皇甫瑾瑜将欧阳毓灵带到私塾后面的空地上,那里宽阔无人。
“白玉,真的是你,我真的没在做梦。”欧阳毓灵甩开皇甫瑾瑜拽住她手腕的手,转身将皇甫瑾瑜紧紧抱住。
皇甫瑾瑜木然地立着,任由欧阳毓灵将她死死箍住,那是近乎窒息的拥抱,蕴含欧阳毓灵发酵了十年的浓烈感情,真挚、醇厚、奔放!虽然皇甫瑾瑜的身体是僵住的,却又挡不住她内心的汹涌澎湃。
就是眼前这个女子让她狠心背叛了亲人、背弃了二十多年的使命;就是眼前这个女子,让她第一次萌起了退隐的念头。
她曾对她许诺,若你选择庙堂之高,我助你君临天下;若你选择江湖之远,我伴你四海为家。
也正是这个女子,选择了皇位,背弃了感情,将毒酒递予她,将她推到骨肉相残的境地,陷她于众叛亲离、不忠不孝不义。
毋庸置疑,她是该恨她的!然而无论何时,皇甫瑾瑜都做不到狠心无情,即便是面对曾一心想置她于死地的欧阳毓灵,即便她知晓她们之间所有的感情都不可能了,她还是保留着昔日的情面,她依旧不想伤害欧阳毓灵。更何况,过去了十年,她内心的恨与怨早已云淡风轻,此刻剩下的只有那平淡、绵长的爱意。
欧阳毓灵的背因哭泣而不住地抽动着,刹那间,皇甫瑾瑜有伸手将欧阳毓灵紧紧抱住的冲动,然而,脑中警钟敲响……她不能对不起思晗。
皇甫瑾瑜轻轻推开欧阳毓灵,说道:“白玉已经死了,我叫李思隐。”
“不,你没有死,你永远是我的白玉。”
“不会再有白玉了。”皇甫瑾瑜冷冷地回道。
“白玉,你是不是还恨着我?”欧阳毓灵怯生生地问道,白玉的冷漠,让她全身一阵恶寒。
“我早已不恨你了。”依旧是冰冷的语调。
听到皇甫瑾瑜这句话时,欧阳毓灵不禁心头一喜,她擦拭着脸上的泪,郑重地望着皇甫瑾瑜,满怀期待地问道:“你还爱着我对不对?”
这个问题皇甫瑾瑜没有马上回答,她望着那双充满期待,怕受伤害的眼睛,顿了片刻,开口说道:“我以前确实是爱着你,很爱很爱!”
“那如今呢……”欧阳毓灵迫不及待地问,聪慧如她,已从皇甫瑾瑜的言语中嗅到了一丝失望的气息,但她依旧心存侥幸,依旧大胆甚至于异想天开地奢望着白玉在经历了那些伤害了,还能如往昔般爱着她。